地景主导的反公路片。迟滞的蒙太奇,虚焦、手持摄影、窥伺镜头一系列新浪潮手法带来的特定气息。尽管作为一部地景导向型影片,摄影集式的自然景观与舒缓的视听语言并没有掩盖主角间的紧张气氛,相反这种弥漫在旅途中的焦虑似乎是导演极其想要传达的,这种紧张和焦虑在Kurt为Mark按摩的悬念镜头达到了最高。观众期望看到Kurt谋杀Mark,或者与之交媾,而最终无事发生,这是体现其“反”特征的鲜明段落。
步入中年的嬉皮士或选择继续沉溺在已然逝去的六十年代理想中放浪形骸孤苦伶仃,或认可美国经典话语“让自己成熟起来承担责任”回归中产阶级生活,Kurt与Mark的裂隙也来源于此。如果说Kurt希望通过一次流浪重新唤醒反文化运动的理想冲动,那么Mark选择加入这次露营,就是为了保持抨击Kurt生活方式的同时,在Kurt面前声称自己与其关系亲密。这无疑是一次鲜明的隐喻,步入后里根时代的中产阶级的孩子既标榜自己延续了68一代的精神,又表明自己已经成熟、选择重新回归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境况。正是这一缝合的努力维系了美国近代史的流畅统一,而作为意识形态阻止社会分崩离析。此外,将其读解为意识形态寓言的尝试并非无迹可寻,罹患政治冷感症的Mark在车中漫不经心地游离于政治电台失望于民主党的言论之外的两个段落就是明证。
于四季展映.
感谢葱葱姐、Pincent与安琦姐的分享,让我得以看到这么有趣的影片,得以探讨一些影片中极有趣味的问题(Kurt是否有同性情节?)
雷查德喜欢用电台广播的方式来进行时代和状态的渲染,《某种女人》里如此,本片里也如此。有关于社会和政治的媒体话语在电台里播放,而两个男人的状态也与种种信息轰炸下的焦虑时代相契合,从城镇前往山区森林,从现代前往原始,从喧嚣前往静谧。可以将这场二人旅行看作一场寻回,寻回昨日欢愉,寻找习惯了模式化生活之前的状态,但他们的相处却时刻展现着疏离与隔阂的状态,尤其是mark。拥有家庭的他有着这个阶段必然拥有的压力与困扰,他毅然决然的奔赴这场与旧友的旅程,但似乎又无法真正的全情投入。他是沉默的一个,是忧郁的一个,而kurt则显得目的性更加明确,也更主动,他们看起来是两个状态的物种。这场缓慢安静的旅行满满的进入大自然,慢慢被绿色的植被环绕,两个人一条狗,直到温泉时刻,kurt为mark按摩时,一直以来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焦虑与隔阂才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他们的情绪在这样的肢体接触中得到了抚慰,这是一个暧昧的时刻,电影对于两人过往关系的交代几乎为零,一切信息都存在于此刻,因此每一个脸上的表情与神态,肢体的接触所带来的状态的变化都具有了多重的解读性,这也是雷查德极具个人特色的叙事节奏与方式。结束旅程后的分道扬镳,mark回到了家庭,而kurt独自一人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游荡,在一场关于交谈和触摸的生命交叉点后,两人回到了交点之前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也没什么改变,这样的旅程变为记忆,就像片名一样,昨日欢愉,是一次触摸,也是过往的情谊,但只在昨日。
旧梦是一部典型的小成本独立电影。影片的情节非常简单:在 Kurt 的邀请下,Mark 离开怀孕的妻子,前往森林开始两天的旅行。因此,想要读懂这部电影,重要的不是研究剧情究竟讲了什么,而是影片是如何呈现这一简单情节的。
旧梦在影片中安排了大量的对比和并列,比如车内的空间与车外的空间。汽车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一直播放着嘈杂的、充满火药味的政治广播;但车外的空间是一个完全不同于车内空间的存在,在车内的广播专心讨论哪位领导是种族主义者的时候,车窗外的黑人青年正愉快地打篮球。在影片末尾,Mark 送别 Kurt 时,车内的广播再一次响起,说起了经济萧条的新闻。下一个镜头便是 Kurt 被一位流浪汉借钱,似乎应证了车内电台的说法。
人与自然的冲突是影片另外一处重要的对比,就像 Kurt 在篝火旁说的:“现在森林和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森林中也充满着各种人工痕迹”。影片一开头就展示了这种冲突的存在:Mark 在花园里冥想,但伴随着他冥想的声音不仅仅是风铃省,也有孩童嘈杂的喧闹声。厨房的墙面被漆成绿色,Mark 的妻子在做一杯看起来很健康的绿色奶昔,但搅拌机发出了巨大的噪音。即使在 Mark 想要逃离城市生活,前往森林的路上,窗外的景物也在展示着这种冲突:虽然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远,人造机械一直在画面中出现。伴随着河流的是人造的金属桥和河边的起重机,伴随着乡下小木屋和森林的是巨大的农机和装满树干的货车。在温暖的篝火旁,Mark 和 Kurt 经历了美好的一个晚上。但第二天他们起来之后,看到的是遍布垃圾的营地。
人物间的对比是影片中最重要的对比。Mark 和 Kurt 代表了当代美国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专心于工作与家庭的寻常生活方式和嬉皮士一般自由的生活方式。而这两位主人公也都在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失去了他们的旧日欢愉。当 Kurt 想要和 Mark 分享共同好友趣事的时候,Mark 一下子想起来的是他还欠着他的房租。当 Kurt 以为 Mark 是唯一理解他,并和他分享自己关于泪滴形宇宙的理论的时候,Mark 以礼貌的方式回复他。泪滴形宇宙的对话看起来与影片前后文毫无关系,但其实这表达了影片对于世界的思考。他只是像年轻时一样生活,却因此失去了他的好朋友;他的好朋友只是遵从了这个社会对他的期待,成为了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却也失去了他的好朋友。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他们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意生活,但无论他们做了什么,生活中的旧梦都一去不复返了。
凯莉莱卡特踏入千禧后重返影坛首炮是公路电影,与Jonathan Raymond改编后者同名短篇,获不少影评叫好,更被收入Criterion Collection。故事也符合莱卡特的极简主义风格——讲述两名旧友来个俄勒冈短旅行重聚,目的地是近年已关闭的Bagby温泉。选角演出称职,但通篇节奏散漫,两人早已逝的友谊令人无法投入。
几乎在2006年初亮相荧屏的第一刻起,凯莉·雷查德(Kelly Reichardt)的《昨日欢愉》(Old Joy)就被誉为美国电影一个新的里程碑,甚至是独立电影制作迟来的成熟之作。在看似简单的有关两位三十多岁的旧友因一夜山中之旅而重聚的故事之下,这部影片在有限的73分钟之内涵盖了广袤的领域——不仅提供了对两个迫近中年的男子极其细致的人物研究,也展现了一篇对当代男子气概富于同情的剖析、一幅对沿海自由主义式倦怠印象派的肖像描摹,与一个经济适用的讲故事的范例。
在其圣丹斯首映后,对于这部影片的评论狂赞蜂拥而至(例如,艾米·托宾[Amy Taubin]认为“仅仅通过它的存在本身……《昨日欢愉》表明一切都还未逝去”),尽管它被不和谐地被塞进了次要实验作品单元,与凯文·杰罗姆·艾弗森(Kevin Jerome Everson)和莎伦·洛克哈特(Sharon Lockhart)等视觉艺术家的非虚构类作品安置在一起。评论家们发现,这是一部建立在过于真实的生活基础上,雕琢精良的虚构故事,以一种与大多数现代媒体的喧嚣要旨背道而驰的方式,将我们自处的世界呈现给我们。与已圣丹斯常态的轻喜剧形成对比,雷查德的故事叙述是隐晦的,深思熟虑又细致入微,带着植根深处的自信与试探,标志着对二十一世纪的喧嚣——或许还有绝望——的坚定反抗。
评论家J·霍伯曼(J. Hoberman)称赞《昨日欢愉》为一部“衰颓的《逍遥骑士》(Easy Rider, 1969)”,这组比照值得更仔细地加以考量。丹尼斯·霍珀(Dennis Hopper)对婴儿潮了例外论(boomer exceptionalism)的庆颂,紧随着一对乘坐着定制哈雷机车,踏上狂野流浪之旅,穿越“美国宝瓶时代”(译注:Aquarian-age USA与美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文化与新时代运动相关,强调和谐、理解、共情,欢庆生命的革新式价值观)的主人公;《昨日欢愉》的周末勇士们,开着一辆破旧的沃尔沃旅行车,从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出发,驶向附近的山脉。
《逍遥骑士》的骑手们戏耍着自由性爱的甜心们,嗑药,并被愤怒的乡下人追赶;雷查德的后男子气概的兄弟影片,无需插入性与暴力场景去彰显其男性角色间的亲昵。她以个中微妙帮我们理解他们关系的复杂性:捕捉瞬间一瞥与无声反应,突出每个男人对伴侣情绪的高度反应,把握久远友谊带来的微妙心理平衡。雷查德喜欢称自己的影片为“时代的西部片”,通过让作品幻化为深刻的内在之旅,她颠覆了多数美式类型风貌。
《昨日欢愉》的精神追求在回响在开篇片名之上的佛教钟鸣出现时就得到了体现。马克(由气质安静的丹尼尔·伦敦[Daniel London]饰演)首先被介绍给观众,他身型修长,留着长发,穿着休闲,盘腿坐在自家后院,试图让自己沉浸在冥想的幸福中——但从他坐立不安的姿态来看,没有成功。在看到科特之前,我们首先听到了他的声音——马克怀孕的妻子塔尼亚(谭雅·史密斯[Tanya Smith]饰)在他们整洁的家中走来走去时,播放着他留给马克的答录机留言。
这对夫妇就马克加入科特周末温泉远足一事发生了短暂的争吵,他们激烈的争执中夹杂着一些消极对抗式的停顿。以这寥寥几笔的快速笔触,雷查德把马克描摹成一个真挚、敏感的人,且已达成了作为一个体面的异性恋成年人的全部目标——拥有房产、婚姻,与孩子——但现在他却还在努力对抗着家庭生活的束缚。另一层家国生活的苦痛,通过马克去见科特路上时他的沃尔沃中收听的几段自由派谈话中显露出来,广播中男性化的声音喷溅出对这个国家转向保守的无力愤怒。
两人约定在科特暂居的两人共同好友的住所相见,科特姗姗来迟。他肩上扛着冷藏箱,又奇怪地拖着一辆装载老式小电视的红色Radio Flyer拖车,看上去像个游走出孤儿院的出格小孩,或一个在码头等待轮渡的老练度假者。他由独立音乐人威尔·奥尔德姆(Will Oldham)饰演,带着极具感染性的亲和力,秃顶的脑袋、过时的着装、初生的中年身材,和狂野的杏色胡须,都标志他为典型的嬉皮顽童。两人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对方了,但科特几乎立即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亲密语境。“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有关你的梦吗?你似乎在,像,一个医院似的地方”,在为他们的行程做准备时,他告诉马克说。“那个梦真的很奇怪,但你是迄今有关它最棒的一部分。”
《昨日欢愉》的故事最初以乔纳森·雷蒙德(Jonathan Raymond)的同名短篇小说形式出现,于2004年配以贾斯汀·库兰(Justine Kurland)的摄影首次作为独立书籍出版。在雷蒙德的参与下,雷查德把这个极简主义的故事变成了一部同样极简主义的电影,这个约莫6500字的故事幻化成一个以仅仅50页涵盖了其长片篇幅的剧本。这部电影与雷蒙德的写作紧密关联,很多动作与对话都直接取材于故事情节。马克的妻子,和这对夫妇的狗、后续陪伴马克与科特远足的露西茜,是为影片特意创作的。塔尼亚只出现在电影的开头,但她马克在过夜之旅中接到的手机电话保有了一种不可见的存在感、一个与他需担负责任的生活挥之不去的联结。雷查德自己同名的狗毫不费力地轻松饰演了露茜,她是旅途中的沉默的第三伙伴。当他们穿越林地时,她四处小跑,向她自己的冒险疾步而去。她无动于衷于文化到自然的转变,幸福地对她的两个人类朋友之间微妙的存在主义挣扎毫无知觉。
两位旅人一进入山野,西北苍翠的景色就扑入银幕,其层次丰富的质感被先前因纪录片工作闻名的摄影师彼得·西伦(Peter Sillen)用Super 16mm摄影机从容不迫地捕捉下来。波特兰的城市环境几乎没有被描绘——雷查德展现了它更多的后工业式的边缘地界——但在马克和科特驶向大山,抽着科特卷起的烟时,他们的对话触及了这座城市经历的经济转型。科提及等他回到镇上,可能会想在一个叫Sid’s的地方卖一些旧唱片,但是马克提醒了他。“Sid走了,伙计。肯定是房租太贵了”,他告诉科特。“现在那成为了一个奶昔店,Rejuicenation,Sid改在ebay上卖货了。”科特似乎对这个信息感到惊诧。“没有Sid’s了”,他说着,在抽回叶子之前,瞥了一眼窗外。“一个时代的终结。”由Yo La Tengo乐队创作的这首苦乐参半的原创乐曲响起,迎接接踵而至的沉默。在云雾遮蔽的天空下,吉他声伴着山野景色舒卷开来。
科特在离开许久后重回波特兰,映射了雷查德自己作为导演的经历。她的第一部作品,在佛罗里达拍摄的《野草蔓生》(River of Grass, 1994),收获了奖项认可,在评论界饱受好评。《昨日欢愉》是她的第二个长片项目,于12年后完成。在此期间,当一股被大肆吹嘘的美国独立电影热潮专注于那些盛气凌人的年轻男导演时,雷查德在纽约四处奔波,试图起步一个长片项目,去看电影,用录像机与Super 8相机制作了几部短片,还做过各种与电影无关的工作。她的朋友托德·海因斯(Todd Haynes)于九十年代末搬到了波特兰,雷查德开始花更多时间呆在西北地区,在那里她产生了改编雷蒙德故事的想法。在《昨日欢愉》中,雷查德延续了这些小型电影项目使她得以练习的那种朴素制作模式,只用了一个6人团队在10天内完成了这部长片。“我一直在想象着(滚石乐队1972年的专辑)《Exile on Main St.》的制作过程,一小群人去到一个美丽环境中,躲藏起来,每个人都专注在这一个项目上”,雷查德在电影发行的导演阐述中写道。“我认为我们拍这部电影的私密方式体现在电影本身。这种电影制作的挑战是把所有限制都变成对你有利的东西,增加故事本身的脆弱性。”
在《昨日欢愉》获得口碑成功之后,雷查德完全弥补了她丢失的时间,在2008年到2019年间又完成了五部新电影。其中有四部是在俄勒冈州拍摄的:另一部无公路的公路电影《温蒂和露茜》(Wendy and Lucy, 2008);并不浪漫的西部片《米克的近路》(Meek’s Cutoff, 2010);一部低迷的生态惊悚片《夜色行动》(Night Moves, 2013);还有《第一头牛》(First Cow, 2019),设定在十九世纪初太平洋西北部的定居者之中。尽管是在蒙大拿拍摄的,她的《某种女人》(Certain Women, 2016)也和其他电影一样,共享对那些四处漂泊、生活困苦,在文字和隐喻之旅中迷失方向、无法定位前路的角色的兴趣。
在《昨日欢愉》中,马克和科特甚至在他们短暂的旅途中也迷失了方向。他们在纸质地图和科特不稳定的记忆中挣扎,找不到真正的露营地,于是决定在一个临时的替代之地过夜。那儿布满了其他旅行者丢弃的垃圾,包括一张老式的宿舍沙发。在那里,他们生起火,喝啤酒,用气枪射击,并陷入了嗑药者哲学的较量。随着夜幕降临,科特的形而上咆哮变得越来越飘忽离奇;他解释道,他是如何抗拒社区大学的物理课程的,因为他完全相信一个自己提出的泪滴形宇宙模型。雷查德描摹到,作为对科特理论的回应,当马克凝视科特时,他在火光中稍眯起眼睛,显然对他的朋友通向三十岁的旅程持有怀疑的看法,认为那激发了些许更黑暗的心理不稳定性。但两个男人都不清楚未来会怎样。当科特问马克他是否期待身为人父时,他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我们都受困于工作,这个问题几乎无法想象,但它必须自行找到出路”,他说,“我们会找到另一种节奏的。别人做什么,就做什么。”
《昨日欢愉》间接的政治维度在这样的场景中达到了更直截的效果。马克和科特选择了非常不同的道路,但他们的生活都没有看到他们可能期望的舒适或幸福。于雷查德而言,这种不安与挫败之感来自二十一世纪美国统治状态下阴郁现实的启示:她被雷蒙德的故事深深吸引,她说,因为它“捕捉到了(布什时代)我的世界中每个人都试图抗击的所有失去与疏离之感”,它见证了在全球最大的系列反战抗议后,一个好战总统的连任。“马克和科特之间的关系,除其他方面以外,是一个说明左翼人士的自我满足毫无效用的绝佳隐喻。”如果西部的原始荒野曾允许人们将希望投注到它未被开垦的土地之上,那么现在,野林间垃圾满地。
然而,在他们一起度过的压抑时刻中,也存有一丝救赎的微光。他们之间的融洽关系让人想起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关于友谊的那篇文章,在其中他洞见了“只有通过单独与互相相处,两个人才能进入简单的关系”。(在同一篇文章的其他地方,爱默生提供了一些与雷查德的整个电影计划相关的智慧。“我们拥有的善良比启齿而出的更多”,这位热爱荒野的智者宣称。“读一读这些游移目光的语言吧。心灵自会知晓。”)当两人最终找到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温泉时,这种疗愈性的平静积聚到了顶点。在这乡间温泉,他们褪去衣物,回到伊甸园式的赤裸状态,沉浸到温暖的泉水中,水滴落在木头与石块上。在某一时刻,科特侧身过来,开始按摩马克的肩膀。虽然起初很抗拒,马克最终还是屈服于他的控制,就像他那只戴着婚戒的手慢慢放松的镜头中,我们所见的那样。
李安的《断背山》(Brokeback Mountain)仅在雷查德的影片在圣丹斯展映前几周上映院线,这导致了在《昨日欢愉》尚新时对这一按摩场景的广泛推测:丹尼斯·林(Dennis Lim)在为《纽约时报》报道雷查德的导演回归时,以陈述《断背山》“为两个男人共赴露营旅行的概念加上了永恒的潜台词”作为其文章开篇。雷查德说《昨日欢愉》给了她一个机会,去探索当代西北地区美国男人身上男子气的柔和表达方式;关于她是否有意暗示同性恋的潜含义,她的态度更加暧昧,不过她承认,这部(若非如此,会在其删减中找到意义的)电影容许这样的解读。最终,马克和科特的周末是否在性的层面所有转向似乎无关紧要,因为他们彼此共享的心理亲密正如赤身裸体一般,演绎着他们独属的无言之爱。
《昨日欢愉》的结尾如它开始时一样不安。马克驱车回家,车上的广播里又响起左翼的谩骂声。科特可能近乎身无分文,游荡在波特兰市中心,与一些年纪更长、可能预示着他命运的流浪之人擦肩而过。然而,尽管结局令人沮丧,《昨日欢愉》仍保有一些乐观,让人相信雷查德刚带领我们走过的这段平静旅程,可以以它自己的形式,在面对日常生活的压迫时,给予我们一些喘息的瞬间,与抵抗的勇气。
尽管非常隐晦,给人感觉依然是个基情满满的故事。
Mark的妻子不喜欢Mark跟Kurt一起出去这件事,可能Kurt曾经给Mark带来过负面影响,到底有没有,或者是因为什么,电影让观众自己猜。虽然Mark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后面谈话提到他为社区服务做事),却没有顺从怀孕妻子的反对,而是答应Kurt去温泉,可见与Kurt交情之深厚。当然可能也有释放压力的原因,开篇第一个镜头中Mark应该是在静坐冥想。
去温泉的途中,Kurt指了路的另一个方向,导致他们开错路,多呆了一晚上。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呢?吃早餐时,回程时mark都重申我一直没怀疑你(不认识路),所以事后mark会不会怀疑Kurt故意带错路呢?
夜晚睡帐篷前的谈心交代Kurt是个想法古怪的人,苦于不被人理解,只有mark被他当作知己,不知何故产生了隔阂。后来泡温泉时,kurt给mark按摩,当他把手放在mark肩膀上,mark非常不安和紧张,对肉体的接触很敏感,非常不像发小之间的反应。是否许多年前kurt对mark有过某种过火的身体接触,导致了他们后来的隔阂。
第二天他们在餐厅吃饭,waitress说目的地快到了,kurt说我们可以好好吃早餐,不用慌慌张张了,大概认为已经耽误了一晚上,mark就不用着急赶回家了,这一切是否在他意料之中?然而mark接到妻子电话后,通话前还是见缝插针地点好了餐。 Mark出去接电话,kurt几乎点了和他一样的东西,一方面可能是心理上靠近他的欲望使然,另一方面是点的一样,方便餐厅节省做菜时间,他也可以陪mark赶快出发,从而当天能够回家。这时镜头给了一个特写,kurt看着打电话的mark,神色并不愉快。
马克从带上了家里的狗,而且是一条母狗。对kurt而言是lucy是两人在旅程中形成的亲密关系的介入者,暗示着mark妻子或mark家庭的存在。一路上,狗在画面中的位置不同,晚上,它和他们在一个镜头内,然后两人一狗睡在一个帐篷里,kurt和mark没有独处的时间。第二天早上在餐厅,狗被关在门外,kurt和mark更亲近了一步,虽然他们的亲密再次被mark妻子的电话打破(第一次是在开车途中,mark接电话)。最后泡温泉的时候,一个全景镜头,狗在小屋外,两个人在小屋内泡温泉,也没有了电话的打扰。kurt小心翼翼,循循善诱式地引导mark享受按摩,mark起初是紧张,不安,抗拒,最后在kurt的高超技术 (温柔攻势)下,戴着戒指的手滑落水中,他们终于达到了最亲密最放松的时刻。至此,电影给了观众一个预期,以为两人的old joy回来了。但是,最后打算回家时,kurt上车前突然很沮丧地把背包掉落在地上。可能kurt通过马杀鸡努力地暗示或尝试了什么,最终发现双方的关系还是原地踏步,既没有回到过去——隔阂发生以前,也没有发生什么新的他所期待的改变——隔阂消失。
最后,一趟温泉之旅,mark回到家,或许精神压力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而kurt深夜独自来到华人开的针灸理疗药店前却吃了闭门羹,字幕打出old joy,照见更加惨淡的现实。
后二十分钟是点睛之笔。在长久的沉默中,两人终于意识到,彼此的生活轨迹如同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往日欢愉已不可再来。
凯莉·雷查德有极强的视觉思维,擅长只言片语形成戏剧张力,用留白表现人物内心的波澜不惊,丰满人物;给主角妻子短短不过20s,内心感情戏无比饱满,这就是导演力量的强势,所以估计难以处理复杂剧本,也算是种制约
【B】这一届金羊观感最舒服的一部电影,“昨日欢愉”这个片名翻译的实在是好。两位老友在旅行中想要重寻昨日欢愉,但各自背后的生活却在对话间不断将那些曾经与现在划开。有一个细节很有意思,就是只有在两人共同沉默,享受各种所处的环境之时,那条叫露西的狗才会出镜。
这不比赵婷强百倍
7.0 ”整个宇宙正以一滴眼泪的形态,在空间中下坠”,泡温泉那段也是这等感受。为必然的离别万分不舍,雷查德用小体量(眼泪)表现无限隐秘情绪(宇宙)的能力真的是太强了。
“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冷清?既清冷则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Old Joy可以牵出无限的离愁别绪,同时让人忆起golden days with a certain amount of nostalgia.
昨日欢愉逝去,昔日不可重来,人生的交叉点终将错开,而这条通往寂静深处的路也终须走完,才是告别一切的标识。以“眼泪宇宙”来廓清人在广袤时空里的无力感,无需流连不舍,因为Sorrow is nothing but worn-out joy;自然景物的呈现与剪接太舒服了,宛如漫游过静流的水草,接受着时光的冲刷,最终以某种隐秘的方式全新舒展。
有点闷。但还成。年少时大概以为友情可以地久天长,但长大后会发现不同的生活轨迹会把彼此搁在河的两岸。哎。
看完过了几天突然有个奇特的想法:这是一部男版的《弗兰西斯哈》,只不过一切元素都是相反的:如画的彩色画面,女导演,故事发生在乡下,两个寡言男人的友谊,过去没人提起只能靠脑补,没有任何激烈的冲突,故事的高潮竟是两个人不说话在山里泡温泉。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雷查德的电影真好啊
一听就知道是Yo La Tengo
The whitest movie I have seen in a while, such a first world dilemma.
7.7 1.是否看着人泡温泉、马杀鸡自己就会有舒服的感觉,甚至感觉今夜可以做个好梦。2.每次看这类风光片时总不禁产生疑问,究竟是营造了自然,还是被自然营造,然而太多空白又被配乐取代。3.雷查德电影总是让温柔与残忍绵绵地交错,让过去与未来映在现时,虽名旧梦,在温泉之时不就是今梦了么,回到城市又成了旧梦。
"Sorrow is nothing but worn-out joy." 不经意唤醒了很多相似的情绪。再烈的篝火也无法重燃旧日的友情,森林深处寻觅已久的温泉最终也没能流向各自的内心,而是无声坠入那一片忧郁的绿当中,逐渐随时间风干。
随性滑向了随意。缺乏情境构建,谈论宇宙那段对话更是让情绪直接断层。但其对人物状态精准的拿捏与一部分暧昧氛围的呈现实属让人眼前一亮
溫泉那場戲挺好的。Kelly Reichardt具有美國電影少見的氣質,庸俗美獨中的異數。
印象最深刻的有两幕:其一,KURT面对着眼前的营火情绪激动地说“the world is like a huge drop of tear!” 那是忧伤的过去式,现在式和将来式;其二,深山里的简陋温泉,两人躺在水中,任时间随泉水缓缓流逝,“Relax buddy, relax.”
很短的旅程,片刻的放松,生命中的普通两日,与老友重逢。成年人的世界,各有各的忧愁,谈起来却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偶尔吐露衷肠,放肆情绪,深吸一口烟,放身体浸入森森温泉中。什么戏剧性事件也没有发生,像一则质地疏松的游记,却也洋溢着审慎的真情。清浅,克制,竭力把控着苦闷的含量,是凯莉·雷查德电影的美德。音乐声响,路上风景正好,挥手自兹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茫茫光点中,昨日欢愉在心头浮现又消隐。“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
“Sorrow is nothing but worn-out joy”这句话好美。片子进行到最后10分种,看着Mark和Kurt开车从山间回去,从白天到黑夜,再到Kurt下了车行走在夜色中。到最后片名出来的那一刻,忍不住按了暂停键趴在桌上想了自己那些曾经“必不可少”到最后也悄悄结束的友谊。Kelly真是一个好导演。
清新脱俗的公路片,一部看着看着能消散所有顾虑的片子,16毫米胶片不能更适合这种题材,一前一后的政治电台是一种“社会杂音”,剩下的就是两位好友一条狗狗不算神奇又特别独特的旅行,节奏也很稳,观感出奇的好。
从此山水不相逢。